第十四章

王大嫂万料不到今天在这里居然能遇到杨白劳，那天她和儿子大春眼睁睁看着这个欠了重债的男人被穆仁智带着几个打手抓走了，当时杨白劳那绳捆索绑、魂不附体的样子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那一刻她对黄世仁分外愤恨和惧怕，她没有见过太大的世面，不知道那些有财有势的人对一个还不了债的人要怎么做。她从前听过一些可怕的说法，那些无法还债的人会被装进竹笼子里沉进江中去喂鱼，他们可没什么“反正也还不出钱，不如放一条生路”的说法，若是不惩治了这个，今后人人都敢装可怜不还钱了，这也算“杀一儆百”。

在王大嫂眼里，杨白劳仿佛忽然间变成了一只被拴住翅膀、提着脖子狠狠宰杀的鸡，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周围那群穷困而蠢蠢欲动的猴儿。因此今天王大嫂突然在阳光下见到活生生的杨白劳，感觉真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激动地说：“他杨叔，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杨白劳也感慨地说：“他王婶儿，我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两个老实人说到这里，忽然没了下面的词儿，面对面站着，一时不知该说设么。

过了一会儿，王大嫂才说：“他杨大叔，你这些日子还好吧？你欠了黄老爷那么多钱，大年夜就被带走了，那天黄老爷把你怎么着了？你是怎样熬过来的？”

杨白劳一听她提起三十儿晚上的事，虽然这时已经盛夏，他也仍然打了个冷战，仿佛一瞬间又回到那个北风呼啸、雪花飘飘的漆黑寒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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