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逐生在海边。

在他第一次出海的前一个夜里，家里人点起灯来，讲起老一辈在海上的见闻。他们讲怎么从风浪中逃回岸上，讲怎么应对聚集起来的食肉鱼群。总之，他们说，要尊重海，尤其还有深海下的神灵。

“神灵？”

大家沉默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怪物。”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似乎在害怕海浪会听到这个称呼。

别相信书本和电视里的科普节目。阿逐的奶奶，这个家里最年老的水手，守在离灯盏最近的地方。那两条银色的眉毛绷紧了。奶奶说，水面下有着比鲸鱼还巨大的……（她犹豫了十几秒，才悄悄说）怪物。它大到你会在它的肚子里迷路。

“它有一点像灯笼鱼。”

阿逐当然认得灯笼鱼。他负责将捕捉到的鱼类装上他家那一辆破旧的小货车。那些生着利齿的样貌凶狠的鱼被放到白色的塑料货箱里，周围塞满了冰块。阿逐用两条结实的古铜色臂膀把它们托起来，摞在一起。它们在货箱里随着阿逐的动作摇晃。

这时阿逐总忍不住去注意它们脑袋上吊着的那个东西——钓竿似的一条细线，末尾拴着一个丑巴巴的肉瘤。

那是它们的诱饵，坐在驾驶位的老哥吸着烟说，在海里那个玩意儿发着光让别的鱼追过去，然后灯笼鱼就把它们吃掉。

阿逐其实挺讨厌灯笼鱼。它们长得有点太过狰狞，即使已经躺在冰里冻得僵硬，它们看起来还是会随时弹起来给人一口。这让阿逐每次搬运的时候心底都有点儿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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